從崔浩之死看到的不堪

如果崔浩晚年沒有被殺，或是他的死狀不是這樣慘，我們會這樣去細細搜索他過往行事的瑕疵嗎？史書上也說過北魏太武帝是個殘忍衝動的人，他殺人並不奇怪也不需要真的多麼確切的理由，如此，為何我們看到崔浩的下場如此，提出的問題便是「崔浩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被殺」而不是「崔浩被殺到底合不合理」呢？

崔浩的的特立獨行鶴立雞群從他一出場我們就看到了，但事後都證明他做的對，一般官員都受限於自己的成見，當他被眾人與帝王質疑的時候總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但為何當他受難時，史書裡再也不引述他一句台詞？他真的害怕惶然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或是，此時他的罪名早就定在那兒了，於是他的供詞就全被「消音」了？
道德上毫無缺陷的人哪怕上千年都數不滿一隻手，世上更沒有完美的制度或完全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利益的政策。謝弘微被當世人說完美，難道不是因為他真正統治的不過就是他一家，且他整個人在史書上的記載幾乎全是抽象的溢美之辭的緣故？一個做事的宰相有可能像他一樣把與人為善奉為人生行事準則嗎？又應該如此嗎？
崔浩一直都是那個與眾不同的崔浩，其待遇的不同不過就是因為太武帝喜好的轉變罷了。如果真要追究崔浩致命的「過錯」，我認為就是他一時手滑、沒抱好太武帝大腿而已。不去看崔浩這一生做過多少正確決策造福多少民眾使北魏國力上升，而僅從他的最後下場不好來反推他過往行事令多少官員面上無光、令皇帝覺得自己受到地位或名譽上的威脅所以該受此刑……如果這就是我們的史觀的話，那些一輩子趨炎附勢、茍且求全而能壽終正寢的人，不才是我們該大加讚譽的偉人嗎？


崔浩的死狀讓我立刻連想到章貽和描寫文革時那些受盡折磨而死的人，確實我們細讀這些人的一生都會知道他們在專業以外的人生都不是什麼堪稱完美的楷模，但難道這就代表他們有理由這樣屈辱的死去？
不，沒有，沒有人應該被這樣虐待，一個人無論犯了什麼錯、有什麼人格上的缺點都不是他應該被羞辱的理由。觸犯法律或社會趨勢什麼的，奪走他的生命、舊時榮耀或資產之類的東西都可以衡量討論，但是這樣折磨人、把一個人活活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辱之──太過份，無論如何都太過份了！

我的文言閱讀能力尚差，讀不出那些字裡行間積聚的眾怒或陰謀，我也不知道那個時代對宗教的狂熱以及太武帝對祖先的敬重或種族間的矛盾有多深，但看到一個人──一個站在風口浪尖上展現自己的智慧與才華讓國家多次幸免於難的人──居然遭遇到這樣連一個大惡之人都不需要接受的的苦難時，絕對是不應該的，絕對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