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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23日 星期一

細析《一受封疆》──5.正邪之德(延自3)



此篇為殿前歡《一受封疆》的分析文,主題為〈正邪之德〉,論述人物為華容與林落音,兩人出於本性的異同及隨著故事進程而延展出的生命軌跡。



 文章分析人物及情節的背後理由。我給的理由未必能得到您的同意,唯有自信套於故事中的每一場景都不至出現矛盾。



 分析文,不是推薦文,也不太有評論的成分。內容常用引文,大雷警示。



 行文習慣以理論和例子穿插。理論有時為了周延而拉得較高較寬,看起來有些空泛,故事中上演的行為可能只是理論中的一支,只要看得懂例子就夠了。



 最後,謝謝v版友及e版友的期待,讓我在一個月後再度提筆寫下了這第五篇系列文。不確定會不會真把前四篇都重寫,也許那實在太過自得其樂有礙觀瞻了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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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就字意來講,所有的天賦都是德;此處縮減其意,單指一種出於本性的傾向。正德是經時間考驗,最有助於長期社會發展的道德觀,也是一生長在正常社會中的人不自覺就會認同服從的道德觀;邪德雖含毀滅的本質,但這種毀滅用綜觀的角度看其實有助於新生命生長,只是因為大多數人無綜觀眼力,所以邪德往往被視為惡。



說得具體些,平時我們總以為成就一件大事的辦法就是把它切割為小塊小塊,按部就班把每件事做好,最後再組合起來就可以了。確實如此,理論可證。但如果這件大事的輪廓很難摸清呢?如果它的細項無時無刻都在變動中呢?一加一等於二其實在人世間很值得懷疑,對吧。理論源於經驗,所以大部分的經驗總能喀喀碰碰擠進理論中;但有些時候就是不行,有些時候,就是要刻意放棄掉一部分本來不會放棄的東西才有辦法贏得最大的成果,這就是「邪」。



正道於社會裡瀰天蓋地,久而久之,邪道連成為一個不被選擇的選項的機會都失去。所以當有個人堂而皇之選擇了它,最簡單的面對就是給個俗爛理由以便鄙視,其次就是視而不見。



 



華容為什麼要當男妓?為什麼要當受虐型的男妓?



收集情報沒有別的辦法嗎?接近韓朗沒有別的辦法嗎?救出楚陌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都有,憑華容的韌性與才智,一定有別條道路可選,但是有什麼是比受虐型男妓更精準的道路?



且看華容在滅門那晚得到的情報:1.楚家已被滅門,所以他不可以出現在陽光下;2.敵人是看中他與楚陌一樣的聲音,當他將來接近敵人一定會被認出來,因此必須從此禁口;3.敵人連名門楚家都可以滅得無聲無息,下手殺人一劍穿心,一定是握有實權的官場人物,不是一時仇殺;4.楚陌帶走前被當場強暴,表示敵人不僅看慣男色,且手段殘酷。



綜合以上所知條件,華容從裡到外全是為韓朗量身訂作的。接近後的一言一行又哪樣不是出自精準計算?他甚至算上了韓朗的性子,讓韓朗即使早早確定他有問題都起不了殺意;算到目的敗露都可以讓韓朗一晒然後繼續搞鬼。這個佈局太危險、犧牲太大?呵,這就是一個帶著邪氣的人在定下目標後憑一眼就能看中的路啊。而且光知道全家是因自己出事,華容最不在意的犧牲選項就是自己了。



邪人自有一套看世界的道理,所謂「當受則受」「錢就是命」「一受封疆」,只要他想,在口頭上他就能顛覆一切正道,讓人啞口無言。世人不僅拿不走他什麼,也只能給他要的東西。



 



真正能憾動邪人的,是一個認真踏實的光明人。這種光明絕非空口說什麼大道理──邪人說得比他們還好──而是自覺地一步步走在正道上的人。真正見義勇為就拔刀相助,而且還要能打贏,用自身行動實踐理想的人。



林落音,他在以上幾點都滿足了,而且他不是那種不知道一文錢可以逼死英雄漢的金貴少俠,也不是傻到相信男兒膝下有黃金的硬氣君子,他能賣劍為僕、投入黨爭,表示他明白真正的光明是能夠輾轉於人間崎嶇仍然顯耀如斯的光明,太陽高掛,哪知夜的艱難?



因此他接近了華容,撇開外在聲名,用自己的雙眼看華容此人。不同於韓朗,華容在林落音面前的形象充滿矛盾:清澈與深邃,浮華而有禮,不堪又泰然。林落音不明白,在不明白中一時激忿用了習氣,所以他在醉後聽華容說「劍寒九洲不如一受封疆」時立馬劈碎面前八仙桌;明明已為華容被攔在廟外而出頭,華容卻輕易屈服閃人,他忍不住質問:「你就這點骨氣?只要給錢,怎麼侮辱都沒關係?」



有看到林落音在故事中的成長嗎?一開始他只會為華容強出頭,頂撞韓朗和三姑六婆,看到華容不領情,轉頭就走;接著被華容拐上床後忍不住說:「你不要這樣。」但瞬間清醒不語;從戰場得了功蹟本錢回來後,說自己已能給予保障,要帶華容離開,在華容明白拒絕後才終於懂得發問:「你到底為誰?」「你在想什麼?」



華容對前批判後問題都輕輕帶過,他自有其目標,所以跟誰都隔了一層距離。華貴傻傻地待在外面,韓朗明白而不靠近,只有林落音一直不安於位,頻頻探望,這份關注對華容壓力實在不小。可是林落音其人因不擅官場而墜落實在太過可惜,所以華容雖在林落音面前隔出距離,卻在背後一再托他一把:在娼館、在撫寧王府院裡、還有在戰場上,韓朗吃林落音的醋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華容和林落音是以平輩論交,而且在林落音面前,華容的行為、態度與情緒都比面對韓朗多得多,無怪乎評論版上華容與林落音的配對也是一桿大旗,林落音自己也一定這麼希冀過,不過華容這邊呢?



要回答這問題所須的資料真是不太足,不如換個方式問:在如此的現實條件下,華容有這麼希望過嗎?答案是沒有的,比之他因為報復而「不能」愛上韓朗,林落音是他「不應該」去愛的人。華容重情而不形於色,待他真心的人他都默默記在心上,所以華貴自始至終安全幸運,所以只要韓朗放回楚陌,他說願意陪韓朗度過餘生(當然此時有留一手,不給解藥)。華容唯一利用林落音的一次,不過要他順道來洛陽一趟,讓韓焉不放心韓朗而已;林落音的情對華容無用,而且他早已算準自己的人生走不回正路,實在受不起林落音抬愛。



人算不如天算,韓朗竟犯了個大錯,華容再沒有機會用代換贖罪,必須真的動手奪下韓朗性命才算報仇,可算算眼下籌碼,只有林落音一著。華容重情,真遇上林落音時「無論如何是有些感觸」,感觸自己沒賭錯,林落音終是懂他的暗號而且來了;但也感觸自己竟然真得利用這分真情吧!華容說了要求,卻萬萬想不到只有沉默回應。



 



邪道為什麼是邪道?因為它是用破壞來創造,是一種走到極點時的選擇,並非常態。所以在正常情況下,邪道不會大張旗鼓地跑到陽光下嚷嚷、破壞人間規則,即使那規則並不合理;這是邪道對正道在本質上的退讓。華容不在意為了私仇生靈塗炭,但是眼前這個人在意,而且還會披袍上陣阻止這種情況發生。華容嚥不下仇恨,可是更沒有辦法避開一個光明之人的重量;華容有無數邪道理由讓林落音無言,但林落音的存在本身就已讓華容只能無力冷笑。



再看林落音這邊。先問個問題,你願不願意為你愛的人作姦犯科?不願意?理由?不是因為害怕作姦犯科,也不害怕坐牢賠命,只是明白「你本不是個任性的人,總歸能夠想通。」「我帶你走,離開這個泥沼,你才能清明。」



林落音從華容身上學會了愛一個人的基本前提──尊重;他一步步放下成見跨過阻撓來到華容的領域,卻愕然發現華容與他背道而馳。華容不愛他,也不可能愛他,那麼,他該怎麼做?把華容強行帶走,用光明肆意鞭笞,因為光明是正道?不是這樣的,你該知道對方早已獨立自由、能自己負責做決定,該知道世上其實不只有正道可走。然後懂得,有一種人,愛他的唯一方式,只有離開他。



他們都是為了目標獻身的人,看對眼也實在幸運,但對一個已經覺醒的人來說,決定人生的是選擇而非幸運。道不同則不相為謀,林落音再憐惜再擔心也放開了手,此一放手飽含的情意遠遠超過那不知幾次的「跟我走」,因為林落音終是懂他並尊重他了。



遙望那不再回頭的鵬程背影,衷心祝你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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