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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11日 星期一

中現代史家選讀-5 陳垣

中國現代史家論著選讀


伍、陳垣(1880~1971),闡釋傳統史學的幽微

·       推薦書
1.         《音樂的極境:薩依德音樂評論集》薩依德 太陽社
薩依德是大師級的知識分子,本書收錄他的音樂評論。其中提出對於音樂的看法和標準,其實能通用於其他學科。例如:「大圖像必定是小細節彼此精準協調的結果」;評論作品的三個標準:一,嚴謹的理性;二,真摯的情感;三,詮釋的創意。


2.         《驚豔顧爾德》凱文.巴札納 譯者:劉家蓁 商周出版

顧爾德正是滿足薩依德標準的優秀鋼琴家,本書更把顧爾德其人寫活了。作者細緻描寫顧爾德其人,說他除了不演奏流行歌曲外,還在智性上廣泛閱讀文哲類的經典名著,喜歡喻意深遠、主題明確的書。作者對顧爾德的解釋因為證據充分而產生說服力。


·       蕭啟慶〈推陳出新的史學家陳垣〉
〈元西域人華化考〉為陳垣的巔峰之作,陳寅恪為此文之序說:「有清一代經學號稱極盛,而史學則遠不逮宋人。」又說「(此文)材料豐實,條理明辨,分析與綜合二者俱極其工力,庶幾宋賢著述之規模。」贊陳垣「精思博識,吾國學者自錢曉徵(大昕)以來,未之有也」

陳垣以目錄學進入史學,一部分著作也是歷史系專書。老師認為一個好的歷史家必有「靈心善感」之處,只以實證態度評價,太過可惜。

·       〈開封一賜樂業教考〉

陳垣早期重要著作《元也里可溫教考》1917年)、《開封一賜樂業教考》1919年)、《火祆教入中國考》1922年)及《摩尼教入中國考》(同前)被合稱為「古教四考」。其中「一賜樂業教」即猶太教,摘錄之章節為判斷猶太民族何時至中國的。

行文方式按年代列出說法,接著逐條判斷是否可信。至宋代,記有三本書(宋‧宋敏求《東京記》、宋‧張邦基《墨莊漫路》、清‧周城《宋東京考》)專講開封的宗教活動,可是都沒有提到猶太教;因此以默證判斷,猶太民族在宋以前未到開封。所謂「默證」,指「一事未見資料記載,表示此事未曾發生」。可是此方法使用至少有兩項條件,一是資料中記載了與此事不能並存的事;二是資料中記載此類之事甚完備,而此事未見記載。


第十二章,講道光至光緒年間猶太人的處境。他們未能成勢,漸漸走向衰微,只剩一些連自己也不太明白源流的簡單習俗。猶太人在我們的印象中,無論處境多麼艱難都帶著一股驕傲,這是因為他們有著豐厚的精神文明傳統做後盾,若除去此根源,民族的末日也不遠了。


 ·       〈元西域人華化考〉
「色目人」並不是「眼睛有顏色的人」,而是指「各色名目之人」,是對西域人的統稱。本文最重要要證明之處,為元朝並不輕視文儒,且在它百年國祚的文化之盛,不輸自漢至清等任何一個時代的百年。
「蓋自遼金宋偏安後,南北隔絕者三百年,至元而門戶洞開,西北拓地數萬里,色目人雜居漢地無禁,所有中國之聲明文物,一旦盡發無遺,西域人羨慕之餘,不覺事事為之倣傚。且元自延祐肇興科舉,每試,色目進士少者十餘人,多者數十人,中間雖經廢罷,然舉行者猶十五六科,色目人之讀書應試者甚眾。馬祖常〈送李公敏之官序〉,言:『天子有意禮樂之事,則人皆慕義向化,朔方、于闐、大食、康居諸土之士,咸囊書槖筆,聯裳造庭,而待問於有司。』(《石田集》卷九)故儒學文學,均盛極一時。」陳垣在整本書中考訂過百人之所屬部族,證明色目人在元代的科場文學成就不凡。清‧王士禛《池北偶談》:「元代名臣文士(略各族各人物),事功節義文章,彬彬極盛,雖齊魯、吳越衣冠世冑,何以過之!」生於金末元初的元好問作《中州集》,家鉉翁留元十餘年,得覩元初人物氣象,知必如元好問所述,新時代將一改宋末的衰敗廢弛,故為其作序以論。

利歌:那麼元朝到底為何會在百年間滅亡呢?元朝滅亡時,那些色目人又為朝廷做了什麼?也許文化與政治(忠誠)是兩回事吧……

不僅陳垣讚元,錢穆〈讀明初開國諸臣詩文集〉(收於《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六)》)也為這些功臣對故國的無盡懷念大感訝異,然今日對元朝的印象仍停留在清末的民族主義中,真是令人嘆息。


·       〈記大同武州山石窟寺〉


史家遊覽一地後,寫成一篇典雅優美的記錄。


簡單介紹地點,接著精緻描寫文物風情:「石洞千孔,如來滿山,鬼斧神工,震駭耳目。」「裸體神女,振翮凌空,寶相莊嚴,拈花微笑,則極畫像之奇觀,盡人功之能事矣!」然後是後人在此的行為,提到清初的失敗重修:「金碧輝煌,徒取炫目,泯絕古意。」今日的情形則是「古洞荒涼,荊榛滿目,村民佔居,十之七八,袵席炊爨,悉在佛前,斷瓦頹垣,橫阻當路。」最後說自己對此情形的意見,希望當局加以維護處理:「過此不圖,目即湮滅,是則有司之責也。」

·       〈《大唐西域記》撰人辯機〉
辯機是《大唐西域記》的執筆人,亦參與譯經事業,通常以六四文展現極佳文筆。可是因為犯事被腰斬,所以自《高僧傳》以來,名字消失在史著中,陳垣惜這等人物淹沒洪流,故為此文。
陳以大段篇幅考訂辯機與高陽公主的年歲及相處時間,以含蓄又乾淨的筆墨描寫兩人感情,老師認為這是陳對他們之事產生感觸的緣故。

餘論以唐太宗責備蕭瑀出爾反爾的手詔證明太宗雖對佛教弘揚不遺餘力,其實心裡對佛教不滿;辯機所以被加重處罰,正是這種心情的體現。


·       《明季滇黔佛教考‧深山之禪迹與僧棲第十三》
「大理為佛國。昔人恆言之:『滇黔之開闢,有賴於僧侶。』前此所未聞,吾讀《徐霞客遊記》始有此感覺。」本章八段文字中,只有首尾兩段出自陳垣之手,中間都是摘自《徐霞客遊記》,為什麼要如此?老師認為這是因為陳垣讀了資料而有「感覺」,而他認為把這感覺傳達給讀者的最好方式不是用自己的話再說一遍,而是直接把令他有感覺的那段文字剪裁放上。

今日的史學研究太過強調「問題意識」的重要,翻書是為了找材料,而不是為了印證自己對此書的模糊看法。大陸學者楊念群在《新史學》雜誌的創刊序文說:「『問題意識』如果沒有豐富的感覺素材做支撐,同樣就像是一架支離破碎的白骨,而非血肉豐滿的人體。」現在流行的史景遷歷史作品,就是一種「敘事的復活」,只要其中敘述有證據支持、禁得起分析考驗,這種以感覺、讀者為主的歷史寫作確實不失為一種讓歷史書籍回到閱讀主流的正確方法。


從徐霞客的記錄除了可知偏遠地區只有寺院可居、只有僧侶能指路同遊外,還可看到他的冒險精神。陳垣在最後以《詩經‧唐風‧山有樞》為結,喻只知安逸玩樂,不懂物盡其用,憂患將接踵而至。

陳垣看待歷史之眼光、思維考訂之精細、對人物之感情,以及那含蓄優美的文采,確實足列近代最高層級大師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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